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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厘金局督办这个职位是新职位,厘金是个崭新的事物,督办这个名目也是古来未有,厘金局初设了几个月,但那滚滚财源却让无数人瞠目结舌。

    孔三德从商多年,又是这济宁州一带的有力豪强,长期经营水陆贸易,自然知道在济宁这样的枢纽之处设卡收钱,到底能有多大的进项。

    不过他对这厘金局没有什么痴心妄想,这次他来这酒楼的想法,无非就是和李孟套套近乎,自己现在钱财,夸张一点说是多如山积,他又是个实用主义者,花钱享受,都是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真真是穷奢极欲,却不像很多富豪糜费在那些斗富布施虚文之类的虚无之物上,就算像现在这样穷奢极欲的奢靡,几辈子都是花用不尽。

    他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也不会去“既得陇,复望蜀,人心苦不知足”,他现在所缺的,只是要有个有力之人保他平安,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也就足够。

    当然,在山东地面,这有力人士除了李孟还能有谁,孔三德觉得自己这十年来做的最英明决断的事情就是提前和李孟交好。

    所以即便是被孔府剥夺了文如商行主事人的职位,他积攒的万贯家财也没有人敢打主意。知道,人失势之后,墙倒众人推才是常态,要是衍圣公或者族中那几位有力的长辈,口风里流出一星半点对他不利的的话,甚或是在跟人相争时候没有帮他的,那自然会有许多觊觎他财产的人,像是苍蝇见血一样涌过来叮咬,这家财荡无存还是好事,这阖家的性命不保才是大事

    但眼目下人人知道孔三德和镇东将军交好,把他赶下主事人的位置之后,却也不敢进一步的肆意妄为。

    不过这孔三德说是要在家中安享富贵,但他这些年在文如商行那种一呼百诺,威风八面的日子,突然间却变成如今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甚至连搂着小娘睡觉都没有兴致的清闲,那种心里落差和寂寥,也只是自己能够体会。

    在西方很久以前就有一句话,说是“权力和地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灵药”,此话在东西方都是应验的,大明朝的几百年传承,那些身居高位者都是有同龄人所不及的活力。

    孔三德来到这酒楼,插科打诨,圆转如意,可实际上心中并不好受。当然今天更让他猝不及防的是李孟给他“厘金局督办”的位置,这句话落在他的耳中,如同惊雷炸响,甚至比当日听到李孟偷袭刘泽清的事情还要惊骇。他本来觉得自己认识李孟这么多年,定力已经是大增,就算衍圣公亲自来,抱着他痛哭,说自己才是三德子的亲爹,要三德继承爵位,也不会有什么惊吓。可这李孟,却总是有那出人意表,吓人于无形的本事。

    自己掌管厘金局,天下南北商人都要看自己的眼色行事,这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原来的文如商行大掌柜的名号,跟这个一比,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也就是相当于手指头捏到的一只小臭虫而已。

    感激涕零过后,坐在那里的孔三德怎么也坐不住,静静细想,越想越是心潮澎湃,至于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些可能的后果,会成为天下商人的公敌,会被天下士人攻讦,或者还可能被孔府开革出家门,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要是在这个位置上,应该如何做,如何避免有漏网的漕运船只,怎么才能不让下面的人有钻空子的机会,孔三德满脑子都是在想这个,胖大的身躯在椅子上来回的晃动,椅子吱嘎的作响。

    也顾不得和李孟说话,看到这年纪不小的大老板今日间一幅小孩子的模样,李孟也是忍不住发笑,开口说道:

    “行了,看你也是坐不住的样子,等下我还有客,你和张掌柜一起下去找袁文宏,要是心痒,今天就去厘金局转悠一圈。”

    听到李孟说话,孔三德急火火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名没有下楼的帐房含笑站在他身边,等着领路。

    孔三德冲着李孟作了个揖,转身就要下楼,走到楼梯口那边才好像是想起来什么,急忙朝着李孟这边走过来,凑近了准备小声说话,李孟笑着开口道:

    “楼上都是自家人,说便是!”

    “本来今天来见大帅除了问候,就是想说说这件事的,方才兴奋的忘了,大帅,衍圣公年前曾经给京师去了一封信,听二公子孔嗣德的下人醉酒说的消息,说是那信上答应了兵部尚书陈新甲的联姻要求。”

    明白人不用太多解释,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这段时间的事情都是因何而来了,看着李孟沉吟,孔三德还以为对方怪罪,连忙解释说道:

    “这消息,小的也是前天才知道,还是下面的亲信和府内的人相熟,喝酒套出的话,大帅您也知道,小的被去了主事人的位置,现在进府都还要看脸子,现在府内的消息是在是不灵通。”

    李孟摆摆手,笑着说道:

    “不妨事,把我给你的位子做好,那就比什么都强,快去厘金局吧,看你都坐不住了。”

    孔三德这才是嘿嘿笑了几声,转身下楼去了。

    听着楼梯上吱嘎吱嘎,仿佛要把楼梯压塌的声音,以超越主人体型的惊人速度消失,外面车夫吆喝着马匹开动,知道那孔三德已经是去往在码头附近的厘金局了,孙传庭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大人,孔三德虽然是亲信,可这厘金局出入金银数目太大,还要有所监管才是。”

    李孟微微点头,沉声说道:

    “灵山商行那边会定时的清点帐目,方才那张掌柜是宁师爷那边的人,厘金局这么大的金河淌过去,捞金子这些人鞋不湿不可能,但要是做了过份的,那就等着脑袋挨刀。”

    看到李孟那边早就有制约监视的手段,孙传庭没有继续多说话,从清晨到现在,孙传庭在查看帐目,孔三德来拜见得了厘金局督办的职位,不过这些人都是未动,显然是还有事情要做。

    那名亲卫下过楼把袁文宏叫了上来,李孟稍微一沉吟,开口说道:

    “给灵山商行和武装盐丁兖州大队下个文书,兖州之地,转运艰难,今日盐价过贱,灶户生计艰难,贩运之商人多有破家,本官体察名义,今后孔府和鲁王府用盐,再提价三成,同时让兖州大队和山东盐帮济宁舵给我盯着,如果再有一两私盐进了孔府和鲁王府,我要他们的脑袋!”

    说到最后,语气虽然平淡,但语句间的那种严厉让人震慑,袁文宏身子颤了颤,不过运笔如飞,还是把李孟的命令飞速的纪录了下来。

    袁文宏刚要转身下楼,孙传庭却开口说道:

    “大帅,山东境内还有十三家豪门大族不听号令,自成体系,这盐价是不是也用在他们身上。”

    李孟听完之后,对袁文宏说道:

    “再记,命灵山商行派人去这十三家豪族相谈,两条出路,一是仿照东昌刘家的例子,一切在我体制下办理,再就是用盐提价三成,若有不法之事,从重办理!”

    袁文宏都是记下,冲着李孟躬身,和那边孙传庭点头致意,然后转身下楼,等楼上只剩下李、孙和那边亲卫之后,李孟才冷笑着说道:

    “真真是得寸进尺,把我的宽宏当成是畏惧,还真是以为天下读书人都是他们孔府的门下走狗,笑话!”

    孙传庭摘下铁面,拿着湿手巾擦擦脸,叹气笑着说道:

    “孔府、鲁藩不过是冢中枯骨,那里知晓天下事,不过是依仗着血裔传承,祖宗的身份地位在那里任性胡为罢了,也就是大帅做事讲究个体面,要是那曹州刘泽清仍在,恐怕今日间他们早就是苦不堪言。”

    这倒真是个悖论,要是李孟不去对付曹州刘泽清,没准今日这孔府和鲁藩会老实许多,究其根底,居然还是在李孟身上。

    想到这里,李孟也是忍不住莞尔,临近中午时分,这酒楼的厨子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李孟和孙传庭简单的用了午饭。

    饭还没有吃完的时候,听到楼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有一楼的护卫蹬蹬的跑上楼梯,在楼梯口那边开口通报说道:

    “大帅,贾守备来了。”

    李孟和孙传庭对视一眼,李孟放下了碗筷,开口说道:

    “快请上来。”

    在河南归德府的贾大山,才是李孟来到济宁要等待的客人,他居然对自己的下属用了一个“请”字,可见有多么重视,话才传下去,贾大山已经是上楼来了。

    贾大山也是豪族出身,穿着打扮都是颇为的考究,也很注意自己的仪态,不过今天上楼之后,模样却颇为的古怪,浑身全是尘土,脸上也是疲惫憔悴之极。上楼之后,看见李孟在座,连忙的跪倒磕头,大礼相见。

    李孟点点头,开口说道:

    “这一路前来,你也辛苦了,不必那么多礼,坐下说话,去给他端碗热汤来。”

    贾大山在地上又是磕了个头,开口说道“谢大帅恩典”,这才是起身坐在对面的桌椅上,又是对李孟身边的孙传庭点头致意,坐下来就开口说道:

    “多谢大帅的恩典,从得到消息,这一路上不停,轮流换马,总算是没耽误功夫。”

    那边有人给贾大山送上一碗热汤来,贾大山感激的谢了恩,大口把热汤喝了下去,总算是恢复了点精神,李孟看他喝完,开口肃声的询问道:

    “我这边也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个关系,我且问你,这件事有几分把握,河南地界的这些人分分合合,从来没有什么真正可信的。这人有了这么大的局面,能这么轻易就不要了吗?”

    听到李孟发问,贾大山连忙放下汤碗,站了起来,恭谨的回答说道:

    “小人愿意用身家性命担保,这人和小的家中本就有交情,从小小人和他就有往来,他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也不愿意走到今天,所以尽管是在河南闹腾,但心里面却总是想着给自己找个出身。”

    看到李孟的神色和缓,贾大山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他从前一直是在开封府西面和南面活动,起事之后,小人为了避嫌,和他来往的也少,前段日子这人知道小的蒙大帅的恩典,授了守备的官衔,全族堂堂正正,心下也是艳羡,三月底托人给小的捎信过来,小的这才是急信给、大帅。”

    天下纷乱,豪门大族有连结自保的,有起兵作乱的,有人是被逼无奈,但也有许多人是因为在如今的大明朝廷文有东林,武有将门的局面下,没有什么出头的可能,才半推半就闹将起来。

    也是有些赌徒的心理,心想天下间四分五裂,那李自成、张献忠不过是卑贱的贫民,尚且有这样的规模,我为什么不能。

    天下人都是这么想,每个人都想当胜利者,谁想到内斗到大明帝国极为虚弱的局面,让关外的满清鞑虏捡了便宜,入关之后,从容击破,轻轻松松的得了天下。

    不过闹起来的这些人,起事之后,大多数人起事之后发现自己得不到预想的东西,而且更有可能走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连带着家眷亲族都成了附逆的罪人。再被招安,这污点也洗刷不掉了,官府会对你小心的提防。

    但归德府的“李振海”贾大山却是个很不寻常的例子,被官府招安,居然是大摇大摆的当上了归德府的守备,手中实实在在的握着兵马,并且还管着一些李孟的亲信将兵,归德府内也是经营的风生水起,河南东边和北面的许多小地主土豪,都是奉他为首,而且地方官员也都是客客气气,从原来的大喊剿贼,到赞誉士绅贾某,为归德府护卫屏藩,地方之福。

    招安之后,都有什么选精壮改编,手中十万人,被官府这么一改编,剩不下七八百,实力什么的全无。

    可这贾大山原来手下上万人,现在直属他的部队也就是一千五百人左右,但这一千五百人可是拉出来在归德府周围平匪剿贼,这一千五百人的大伙曾经硬生生的击溃了几千人甚至是上万人的大贼伙,端得是精强。

    有这么个例子摆在大家面前,谁都觉得招安是条很不错的出路,杀人放火等招安,那水浒不就是这么说吗?

    而且还有有心人打听出来,这等招安的好事,可不是被河南的官员衙门招安,这些河南的官员,整天都是为李闯和曹操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琢磨着招安。

    那山东的李二郎李大帅可是天上仙官下界,当年又是东省绿林道上的第一把好汉,要能被他招安,这才能有贾大山这样的好日子过。

    啧啧,李孟当年在山东河南的江湖绿林道上也是有威名赫赫的,贩私盐居然能经营起这么大规模,又这么心狠手辣的角色,这么几百年下来也就是李二郎了。

    你看看人家怎么经营的,当年不过是一个穷得底掉的小军户,这几年过去硬生生的是一方的大帅,开牙建府,起居八座的一品大将了,这还了得吗。

    闲话少说,既然贾大山依靠招安有这么好的局面,大家也都琢磨着来投靠招安,混个大好的局面。

    可这投靠效忠居然也是要分时候的,自从那次涡水大战之后,河南的豪杰大盗,除非是独行之人,能谋个小差事之外,其余想带着队伍来的,一概被拒之门外,也有那恼羞成怒想要起兵攻打的。

    在归德府的三个营加上屯田田庄的护庄队面前,都是被轻松的碾平,贾大山当然知道胶州营的法度规矩,但这次这人一来是和他有交情,二来是身份地位的确是不同以往,贾大山思虑再三,询问族内几名德高望重的长辈之后,这才是拿定了主意,派人用加急快马给济南城送了急信。

    等到济南的加急快马到了柘城之后,贾大山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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